第十二章 柏溪
当方鉴明醒的时候，听到的便是太子在府中被刺杀身亡的消息。
他怒吼出声，却在看到赶回来的褚仲旭的那一刻，眼睛亮了起来。
两个人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，一起计划了合围。
可真真到了最后的时刻，方鉴明却没在说好的时间启动，而是进行了提前合围。
所有人都以为，方小世子是因为族人被杀，一时冲动脑热才这么做的。只有方鉴明自己知道，如果他按照原计划行动，最后可能会把所有人搭进去。
那天褚仲旭先去打了前锋，方鉴明在后方观察局势却发现仪王的部署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周密。褚仲旭深入虎穴，若无支援怕是会被擒。思虑在三，方鉴明终是决定了提前合围。
这一战，他们损失了众多将士，褚仲旭亦是身受重伤。方小世子带领一众士兵披荆斩棘，从外围一路杀进了皇宫。
大战持续了两天两夜。
宫门内外血流成河，仪王终于溃不成军，一边与方鉴明的军队抗衡，一边往城外逃窜。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，他竟往城中的水井中投了毒。
不少百姓因此而死，就连紫簪都没能幸免，连带着她腹中已经七个月大的孩子一起死在了褚仲旭的怀中。那时的褚仲旭在阵前杀敌身受重伤，听到紫簪中毒的消息赶了回来，却只能见到紫簪的最后一面。
方鉴明得到消息，亦从阵前赶回。
他跑到帐中，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悲切的哭声。他一阵晕眩，缠着手拉开了帐帘走进去。褚仲旭浑身是血，紫簪姐姐闭着眼睛被他抱在怀中。
“旭哥…你先处理下你的伤…”
褚仲旭的伤太重了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，最重要的是他的左胸被箭矢贯穿，可能伤到了心脉，血流涌注。
“鉴明…你可痛快些了？”
只一句话，就这一句话，便成了方鉴明此生的梦魇。
褚仲旭晕了过去，方鉴明找来军医给他治疗，可好几个郎中诊治了一天一夜，最终还是没有商讨出任何办法。这期间褚仲旭迷迷糊糊醒了几次，他看见方鉴明在他身边双目绯红，简直哭成了个泪人，他向他抬了抬手，似乎想帮他擦擦眼泪，语气虚浮道:“都当了主帅的人了，还哭的这样难看。”
“我可能要去找紫簪了…鉴明，别哭了。”
一群庸医。方鉴明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。他让自己的亲信在帐前守着，十二时辰之内不能让任何人进来。
他看着床上的褚仲旭，抿唇深思。
不该是这样的。
一切都是他的错。
是他提前合围，逼急了仪王，害了紫簪姐姐，也害了旭哥的孩子。
对不起了旭哥。
他将两个人的上衣脱去，拿出一把匕首割破了两个人的手腕，浓稠的血液流进碗里，他喝了一半，喂给褚仲旭喝了一半。他轻轻念叨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东西，没过多久，两个人的伤便镜像般互换了。
“咳咳咳咳…”
好痛…方鉴明简直疼出了一身冷汗。
旭哥…怎么样了…
由于失血过多，方鉴明双眼模糊，可还是在确认了褚仲旭神色安稳才晕了过去。
所以当三皇子醒了的时候，简直是一出狗急跳墙的大戏。
他看着浑身是血，嘴唇煞白的方鉴明躺在他的旁边，他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，大喊着来人。
他差点把鉴明睡没了。
李御医就是那天为方鉴明诊治的军医。也是知道二人柏溪秘密的唯一一个御医。
方鉴明其实没想过自己还能醒来。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，看着周围富丽堂皇的宫内装饰，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。但当他看清趴在他床边的人的时候，瞬间坐了起来。
“旭哥？”
褚仲旭迷迷糊糊的抬起头，看到方鉴明醒了，也是瞬间清醒。
“对不起旭哥…我没能救活你…你还是死了呜呜呜…”
看着这人一脸悲伤，褚仲旭居然笑了。
“你在说什么？”
方诸的眼泪突然停在了眼眶里。
“…这是皇宫？”
“你以为呢？方鉴明，你厉害了啊？你敢在朕身上下柏溪？”
帝旭是真的生气了。他从没想过要鉴明做他的柏溪。柏溪为方氏一族的秘术，以血脉相承，可以为另一人承担所有的伤害，直至死亡或该方氏子弟主动解除柏溪。历代青海公之所以拥有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的权利，就是因为青海公家主皆为大徵历代皇帝的柏溪。
方鉴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，帝旭道:“青海公一脉已亡，方鉴明亦身死沙场，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吧。”
后来方鉴明变成了方诸，言者为诸，他亦建立起霁风馆，为保江山安宁默默培养着暗卫与流殇军。可随着时间的流逝，褚仲旭觉得，方鉴明渐渐变了。他不再叫他“旭哥”，不再有笑容，他甚至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方鉴明的生气，仿佛方诸只是一个为了大徵而活着的躯壳。
如今能再听见方鉴明叫他一声“旭哥”，帝旭觉得恍如隔世。
“鉴明，别再吓我了。”帝旭叹道:“这一切本都不是你的错。”
方诸的精神不太好，在帝旭的陪伴下又睡了过去，见他睡着，帝旭便叫了外面的人进来。
“他醒过了，你们好生照看他。”
“是。”
方海市握着方诸的手不肯撒开，晚上在他床边困的直打瞌睡。方卓英在一旁守着，心里也是担忧。
好在第二天天亮，方诸便再次醒了过来。他感觉到自己手里握着什么东西，便侧头看了看。方海市趴在床边睡的不安稳，方诸用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。
“唔…师父你醒了！”方海市欣喜若狂，赶紧爬了起来。
口干的很，方海市把方诸扶起来，识趣的倒了杯茶水给他润润喉。
方诸抿了几口，温温道:“我没事，你好好去睡一会儿吧。”
“师父你吓死我了呜呜…”
少女的怀抱带着些许娇气，方诸忍不住回抱着安慰性的拍了拍她。
把人撵去休息，方诸走到门口，看着这有些陌生的院子。其实昭明宫的陈设和霁风馆一般无二，但还是少了些什么。比如霁风树，比如…苏摹。
方诸看向空桑的方向，心里依旧像压了千斤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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